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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起，北雁南回(初夏四月原创)

有些候鸟，夏天生活在西伯利亚，八九月间，就开始南飞，经过阿拉斯加，飞过北美西岸，到了最冷的一月，会抵达新墨西哥，从容享受彼处的阳光，生儿育女，待到春日，再带着孩子飞回老家。在十月和十二月间，就是温哥华的赏鸟季节。

去年的十月中旬，朋友间彼此相邀去看鸟。

路程不远，从温哥华向南开大约半小时，就到了同属大温地区的德他(Delta)市，鸟岛位于此市西端，正对着菲沙河(Fraser River)的入海口。这个鸟类保护区是以创建人命名的：George C. Reifel Waterfowl Refuge。不同于大大小小的公园，这里要收门票，4元。孩子、老人或学生应该是半票优惠的吧。有1元一袋的鸟粮出售，可以带进去喂鸟。

我们一大群人，基本上都是鸟盲，指指点点的，鸟儿看着也要微笑吧。不过，不识乐理的人也可以欣赏音乐啊，不懂植物的人也可以享受花香啊。我只记得一个名字：雪雁(Snow Goose)。排队飞过的大雁，是从小就见过的啊；不过，那可是褐色的，很勤奋的、很规矩的，听从队长指挥的，懂得按“一”字或“大”字排列着从天上飞过。有白色的大雁吗，那可是卡通片中鼻子上长雀斑的小男生的坐骑吗？

走过落叶铺就的小径，走在秋草茫茫的芦苇荡边，雪雁在天空飞过。

果然是雪白的，不是鹅，是看来更轻盈的大雁。那一日天色湛蓝如洗。人是成群的，是散落在地面上的，是抬头张望的；鸟是列队的，是整齐有序地经过天空的风景，目不斜视，心无二意。在飞过之后，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

雁南飞，雁南飞。天上的雁与地上的人，谁可以见证谁的迁徙呢？在那个晴朗之至阳光灿烂之至的十月的下午，我见证着鸟儿在天空平静地经过。天与地的距离是怎样地远，远到我体会不着她的辛苦，她也无暇理会我的忧伤。忧伤这两个字，是俄罗斯民歌里的那种气息，关于远方的姑娘和村庄，关于晴朗天空下的白桦林，关于在战场上怀念遥想着的那个故乡。那是一种气息，一种味道，没有具体的指向。

我在那一刻，在明亮中忽然感觉到忧伤。多么奢侈的情绪，只能放在心中收藏。

直到今年六月，在拉萨的一个小饭馆中，路上相识的朋友微笑着告诉我，她还是要再回拉萨，不是旅行了，而是要把拉萨变成生活，当然，她也还是放不下北京，那么最好是找一份工，在拉萨半年，在北京半年。她微笑着说：要做一个‘候人’哩。于是，去年十月的雪雁带着去年十月的情绪降落在灿烂之至的拉萨的阳光里，我看看她的微笑，明亮中仿佛有忧伤。我们是否都注定要爱上故乡以外的地方？只爱一个，可以做秋去春回的候鸟；爱上一串，就只好把迁徙的旅程当作生活。

一个月之后，在我即将离开广州的前一日，在人来人往的邮局里，我拨通了她的手机，号码仍然是北京的，不过人已经再回到拉萨。你好吗？我很好。我又看见了她微笑的样子了。我想寄本圣经给你，一起寄到小二的店里，好不好？好啊好啊。然后我们都笑了。我想起来在离开拉萨的前一天，她和小怪抱着成箱的书去邮局的样子。

有时候，我们真不知道，那些宝贝书应该放在哪里。前些天，轮台在电话里说他那几箱子书又要打包寄回去了；后几日，又说车也卖了。也好，两头为家的感觉，就是哪儿哪儿都不是安身之处。重心放在此岸彼岸都好，但挪来挪去的辛苦磨折，只有自己体会得到。别说在三万英尺上来来回回了多少次，飞机和鸟一样，飞过就了无痕迹。

秋风起，碧云天，黄叶地，有雁洁白如雪轻盈如雪在空中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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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自游客于 2005-11-20 03:4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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