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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镇里的中国老宅(涂途写写原创) 打印

如果家里有一个在美国上小学的孩子,你一定会在一段时间里听他(她)不停的唱一首歌:

London Bridge was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London Bridge was falling down, my dear lady.

照直翻译过来:

伦敦大桥垮掉了,垮掉了,垮掉了。
伦敦大桥垮掉了,我亲爱的女士。

听起来有点莫名其妙。以 London Bridge 为索引google 一下,结果是:伦敦大桥建于1831年,跨托马斯河。于1962年由于不堪交通重负而垮塌。之后英国政府决定将这座桥拍卖。最后大桥被一个美国富翁Robert McCulloch花两百四十六万美元买下。Robert McCulloch 是美国亚利桑那州一座旅游小镇Lake Havasu City的创建人。伦敦大桥被小心翼翼的拆下来,每块石头都认真做上记号后运抵美国加利福尼亚的长滩市,然后再用卡车运抵Lake Havasu City。1968年9月23日伦敦大桥在Lake Havasu City开始组装,于1971年的10月10日竣工。从此Lake Havasu City被称为伦敦大桥的“美国之家”。

一个很有趣的故事,历史不能复制,但原始遗迹却可以花钱买下来。我不敢断言McCulloch先生的为人,但感觉他一定是个很有味道的人。Robert McCulloch和那个花钱在长江边上为自己建了一座仿白宫豪宅的中国富豪相比显然有着品位上的极大不同(假设我无权评价这两种品位间的优劣)。

秋风渐寒,夜长日短。周末的安排渐渐由亲近自然转向对室内资源的探访上。周末我们从小镇图书馆预订了一张全家通票去走访二十英里外的一座历史博物馆。博物馆坐落在麻州北部一个叫Selem的小镇里。Selem本是美国一个出名的“鬼”镇。每年的“鬼”节(也有人翻成“万圣节”)全国各地会有很多游客汇聚此地过节。博物馆的馆藏多是美国早期移民,欧洲航海业起步时期,和美国印第安人的遗物。但吸引我们付诸此行的一个主因是这个博物馆里有一座从中国拆装过来的江南老宅!

London Bridge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

在博物馆进口处,出示了小镇图书馆的通票后,我们被告知,如果参观江南老宅,每个成人要收$4.00。听了以后心里很舒服,小镇图书馆的参观通票是免费的,陈列物参观费的加收意味着陈列物不同寻常的身价,江南老宅看来已然是这个博物馆的“镇馆之宝”了。

进入老宅头道门,眼前所见好似紫禁城午门外那块空地的缩影。空地中央是通向二道门的甬道,道旁有两个石鼓,有趣的是左边山墙下停架着一辆锈迹斑斑的加重自行车。那辆车子让我大乐,心中那份亲切感立刻暖遍全身。我执意让小女儿站在车子前面照张相,小女儿不解其意,坚决拒绝。经我耐心说服后,她才勉强走了过去,心里依然觉得匪夷所思,疑雾重重:“老爸,你肯定这就是你在北大丢的那辆车?”

进了二道门,仰面是一条矩形天井。整个老宅共有两层,环天井而伺。二楼房间面对一条回廊。回廊有顶,临天井有一面窗棂结构十分精美的排窗。整个房子是木质结构,从材料的老旧看得出年代的久远。对一个有过走南闯北经历的中国人来说,这座老宅的大轮廓并不陌生,当然对细节上的认知需要参观者有相当的中国民居民俗的基本知识。我们不具备这样的鉴赏能力,看在眼里,心领神难会的主要是美国人对中国文化的理解和解释方式。

一间单人卧室里,床具是那种在电影里皇宫中看得到的样式,五面封闭,正面床帏精致。床下放着一双三寸金莲小鞋;床对面临窗置一条形长桌,桌上有份报纸,套红标题是:

中国****第七届中央委员会第一次全体会议上的报告
一九四九年三月五日
毛泽东

请注意日期是一九四九年的三月,我总觉得那张报纸的价值不输给这座老宅本身。屋子的四面墙上各有一幅毛泽东语录,铅印在一张形如奖状比奖状略大的精致光面纸上。令人惊讶的是这些纸张保护的极好。没有些微破损。

二楼正面有一间堂屋,中堂上倒没有任何饰物,妙在靠在侧面墙上的八仙桌上,层层叠叠摞着一堆麻将。我们前面有个美国少女对那副麻将居然颇有体会,向她父母作介绍状。

我诧异,问她:“你打麻将?”

少女答曰:“我在计算机上打”。

看来中国人对当代世界体育的贡献,除了刚刚被国际足联主席承认的足球,还有国技麻将。

走进厨房,厨具全是木制的,虽无古香,但绝对古色。泥砌灶台旁有一个一望而知是有些年代的古董碗橱,橱门大开,一摞粗瓷大碗放在碗橱中央,碗上有一轮圆满红日悬浮在一倾碧波之上,画家显然没敢写实地把太阳的下半截泡在水里。红日左面有字:“干革命靠”红日右面的字从正面只能看到一个“毛”,下文自是不言而喻。令我感叹的是那摞至少有三十年碗龄的大碗也有如那份报纸,全须全尾,毫无损伤。

一间厦屋,里面升斗秤箕,墙角依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看起来犹如刘文彩的收租院。窗前桌上放着一把算盘,算盘旁有一本书,我自作聪明,以为是账本,趋步上前,定睛一看,是一本《曾氏族谱》。

楼上楼下,鳞次栉比,大约有二十多个房间。

走出老宅,头重脚轻。脑子里时空错乱,不同时期的影像更迭在历史的氤氲缥缈中。清末,民国,曾国藩家书,当然还有毛泽东思想 …。

回程中反刍回味,那座老宅和里面林林总总的陈列品反倒渐次清晰起来。我突然觉得该受到嘲笑的是我的迂腐。我循着脑海里已经格式化的历史秩序主观霸道地鉴定连接着老宅中陈列物之间的联系。美国人从地球的另一头买下这座老宅,一砖一木做好记号,又在大西洋的西岸不加任何修饰的把它重建起来。所倾力表示的是对异域传统文化的尊敬和写实。在他们看来,每一个展品本身都是历史中国一个片断的独立纪录,也许原本就没打算把它们串接成一个完整家族的故事,就好像没有谁能把博物馆中任何一个陈列室的全部展品串联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一样。

可不是,就像篇首提到的那首歌一样,听起来有点没头没脑,莫名其妙,但它吟诵的却是一叶不假矫饰的伦敦大桥的历史真实。

London Bridge was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London Bridge was falling down, my dear la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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