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东的秋天是最值得一看的季节，一入秋就很多人驱车几百里来到这里看枫叶，络绎不绝，那劲头真像在赶一场盛会。其实叶子再美丽也比不过花，但彩色叶子长在高大的树上，远远望去声势惊人。“霜叶红过二月花”单说颜色之绚丽，而“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却一语道破魅力所在。在肃杀的秋风中，格外需要这种英飒之美。

秋天也有花开，但没有春花的脂粉气，开出来也不大热闹，反而有些倔强的意思。秋花多半耐寒，下几次霜也不见得损失颜色，碰上喜怒无常的秋天，还能见到挂冰的雏菊，腰杆挺得笔直，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

今年的秋天来得不早不晚，却有些诡异，气温仿佛是个长脚的巨人，一脚夏天一脚秋天地走过来。梢头刚要变色，天气预报就说要升温，霜总也下不来，草地上不著白，枝头又如何闹红呢？人们天天盯著气象云图，一暖和就抓紧时间消费这最后的夏日。夏末的户外派对份外密集，似乎大家都过了一个不尽人意的夏天，而要在入秋前找补回来一样，家家户户都在周末发出请帖要吃烧烤。叶子还是青的，空气中还有些温存，院子里飘著许多玉米饼的香气。

小镇四处是山，上了高速公路就是名符其实的过山车。路并不架高，就贴著山走，实在太陡峭了，就挖个山洞。车道在山间像逶迤的蛇，有柔软的腰肢，在秋天并不热烈的阳光下有淡淡的青色。从这个山头辽望那个山头，车道仿佛软软的丝带一样，随著山峦起伏，柔和得没有任何几何角度，好像轻轻一伸手就会弄糟一样。丝带的四周是泼墨般的树林，并不修剪，面向人类的一排也肆意地向天空伸展枝桠。树上面盘旋著高远的鹰，以及在它们落下时才被注意到的鸟巢。车行过去，树往两边分开，没有空中相握的手，也没有地下连接的根，但到了秋天他们就相约一下子孔雀开屏一样生出秋天的色彩，饱满鲜艳的任何一个电脑也画不出来。

不知道是为了环境保护还是为了节省能源，附近的高速路都没有路灯，到了晚上要不是川流不息的车流，还真像躲开人工痕迹的乡间小路。只有一些地方架起护栏防止火鸡或者麋鹿突然冲出来造成事故。秋天一到，连这两样东西都不多见了，火鸡自然是要躲起来的，随后的感恩节只怕是它们的魔鬼节。而麋鹿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大概精力都在春天用光，秋天索性躲在树林里打盹儿，间或啃两口灌木上肥大的叶子。最常见的动物是大雁，只要有水的地方，不管多大的水，总会看见它们，甚至公司门口的喷水池，即使有人坐在哪里看书喝茶也没关系，它们一旦认准了这里水草肥美，就年年驻足，然后声势浩大地往南飞去。

一看到大雁，就知道后院多少玉米饼的香气也阻挡不了的秋天来了。然后我们就沏好茶，每天在窗户前停一会儿，也许某一个早晨你就会惊奇地发现，红叶就在你的窗外。